第(1/3)页 不,那也同样不行,黑暗法师们既然能顺利地进来一次,就极有可能进来第二次,只需要再带来一个“媒介”,这些怨念依旧会被他们利用。 叶沐想着这些,头皮都麻了:难道穿到魔法世界,她的最终结局竟是一直留在这里,拿命守着这份“怨念”,以确保它不会重现人间?! 安寂之中,一记黑紫色的法术光波悍然袭来! “小心!”以撒一把拥住叶沐,护她躲开,亚伦和西尔维娅同样反应迅速地避上另一侧。 “砰——”法术击中不远处的地面,没有爆炸、没有坍塌,却见地面迅速泛出暗绿色的泡沫,似乎正被腐蚀。 四人悚然一惊,哪怕是叶沐也看出来了:多洛里尔被“忒嘉拉”要强悍得多。 这是应该的,因为“忒嘉拉”只是一具傀儡,而多洛里尔的魔法等级本就不错,此时当然更强。 只一愣神的工夫,更多的法术横冲直撞地袭向四人,密室之中处处留下腐蚀的痕迹。 「领主大人尖叫着闪避!」 「一记攻击与领主大人擦肩而过,我似乎看到空气中漂浮了几根发丝——天啊,领主大人差一点就被击中了!」 「代理人先生为领主大人挡过一击!」 「领主大人反手为代理人先生挡过下一击!」 本杰明旅行社,吟游诗人们撰稿的手逐渐颤抖。 他们很多人在创作时都偏爱纸笔,而不是直接打字,似乎这样更能静下心,灵感也来得更快,但现在,不知从哪一刻开始,所有人都不知不觉放弃了本杰明为他们准备的纸笔,打开面板开始直接打字了。 一方面,这样速度更快,否则写完再打根本跟不上战局; 另一方面,他们自己也都紧张得快晕倒了,手根本拿不住笔! 他们很难不紧张,因为他们不仅是本杰明的雇员,同时也是这片梦幻领地的领民,每个人在来到这里之后都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其中更有几位曾经因为受伤、破产之类的原因一度在死亡线上挣扎,在加入这片领地之后却很快又有了存款、有了像样的住宅,疾病也被治愈,得以重新过上富足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领主大人为他们带来的。 但现在,他们眼看领主大人先是直面一个奇怪的“已故王后”,又开始面对黑化版的多洛里尔宰相。即便她自身的魔法等级也已不低了,但在这种战局中还是显得有些狼狈。这种狼狈看起来多少有点滑稽,可没有任何一个人笑得出来,相反,不论是这些吟游诗人还是领地上的无数领民,此时的心都揪住了。 他们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发疯,每一寸皮肤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栗,汗毛更是一根根倒立起来,情绪完全被战况牵动。 本杰明旅行社的总部外,排队订购转播服务的队伍依旧排得很长,队伍中不乏有人因为不能及时看到战况而感到暴躁。本杰明因而不得不派了一个工作人员出来,在门前直接为大家阅读吟游诗人们刚撰写的转播稿,但这位工作人员也很难克制情绪,声音的颤抖越来越厉害。 好在没有人对此抱怨什么,听众们虽然觉得这体验不大好,但也都理解他。 本杰明和那些吟游诗人们一起坐在那间会议室,同样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他紧紧盯着眼前的转播画面,身上一层一层地出汗。 突然间,画面中的多洛里尔不知发动了什么邪术,竟然四肢着地,狞笑着扑向四人,四人被迫散开,他就盯上了敏捷度相对较低的叶沐分离追逐,并且还能在狂奔中直接跑上墙壁,场面分外惊悚。以撒、亚伦、西尔维娅三人见状纷纷施放法术想将他击退,但他十分灵敏,竟然无一命中! 本杰明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巴,恨不得把自己的敏捷度全加到领主大人身上。 吟游诗人们写道:「宰相多洛里尔化作四肢着地的恶魔,疯狂追逐领主大人!领主大人深陷危机!」 “啊——”无论是收到文字的还是在听口述的,无数领民的反应都和本杰明一样,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透过吟游诗人们的文字,他们好似能看到领主大人深陷的困境,人们只恨自己帮不上忙,有人下意识地开始感叹:“天啊,救救领主大人吧!” 也有人更加虔诚地将双手合十在胸前,闭目认真祈祷:“请保佑领主大人脱离危险,平安返回领地!” “请保佑领主大人……” “保佑领主大人……” 在一声声祈祷中,那肉眼不可见的金辉再度出现,一缕缕地飘向星辰璀璨的夜空。 密室中,叶沐快被多洛里尔这扭曲的模样吓疯了,一边狂奔一边根本忍不住尖叫。 要命的是,她逐渐感觉到累了,但在这样的逃命过程中她根本没办法停下来喝什么补充体力的药剂,吃东西就更不可能。 更要命的是,多洛里尔显然一点都不累! 他不仅不累,而且一脸兴奋,好像叶沐仓皇逃命的样子让他有了什么满足感。 叶沐心里惨叫:你不要过来啊变态啊啊啊啊!!! 忽而一刹,她听到身后追逐的多洛里尔发出一声闷哼,她本不应注意到这种响动,但这一声听起来虚弱不适,叶沐就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 ……她竟然看到,刚才在侧边墙壁上狂奔到牛顿看见都得诈尸的多洛里尔不知为何摔在了地上,而且一时居然爬不起来。 叶沐以最快的速度一溜烟跑向以撒他们,直至他们汇合,多洛里尔都还没能起身,西尔维娅当机立断地立刻展开一轮法术猛攻,叶沐诧异地问以撒:“怎么回事?!” 以撒只困惑地摇头。 本杰明旅行社的会议室里,吟游诗人们看到多洛里尔突然跌落就露出诧异,眼见他一时起不来,更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本杰明本人更是错愕地盯着墙上的画面,虽然心觉庆幸,更多的则是不解。 「多洛里尔宰相不知为何突然跌落在地,并且显得非常虚弱!」 「领主大人成功脱险,已和代理人先生汇合!」 这段转述发出去,领民们瞬间松气。 密室里,多洛里尔由于起不来身,只能硬扛一阵攻击。而后当他终于缓过点劲而,像叶沐一样仓皇逃窜的人就变成了他,各色法术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但不同于多洛里尔肆无忌惮的袭击,四人的法术虽然施放迅猛,但都不敢用什么杀招,因为担心杀了多洛里尔会让自己被黑烟附体。 于是当多洛里尔被驱远,他们就收了手。多洛里尔扶住石壁虚弱地喘气,叶沐便又注意到,他不仅虚弱,身上还在不时泛出金光。 那金光的出现频率并不高,慢的话十几秒亮一回,转瞬即逝,快也要七八秒。而且亮度并不高,如果不是因为密室幽暗,估计很难察觉。 叶沐困惑地皱眉:“他为什么……在发光?” 西尔维娅一怔,定睛看去,几秒后便看到叶沐所说的东西。 她凝神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如果没猜错,那是从你领地上来的。” “啊?!”叶沐诧异不解地扭头,西尔维娅道:“从一两个月前开始,水晶球里突然出现了金光,可以消解怨气。它们来自于你的领地,我猜是因为你领地上的人们充满希望吧……” 叶沐脑内翻译了一下:正能量抵消负能量? 好像合理。 说话间又见多洛里尔身上的金光一闪而逝,这个画面在四人眼中没有什么区别,多洛里尔却觉身上忽地一松,适才的虚弱与难受消失不见。 他转过脸,阴恻恻地盯向四人。 以撒正想跟他们商量活捉多洛里尔的是否可行,乍见这一幕,迅速反应:“当心!” 「黑化的多洛里尔宰相再次发起攻击!」 「代理人以撒先生率先做出应对!」 刚刚放松下来的领民再度绷紧神经,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甚至还能听到身边其他人的。 “保佑领主大人保佑领主大人!求求了!” “我愿折寿十年换领主大人平安归来!” 密室里,悍然冲向四人的多洛里尔金光一闪,突然腿脚打软,但他没来得及收住脚,整个人向前摔了下去。 “又出现了?!”叶沐诧异。 会议室中,本杰明霍然站起身:“是祝愿!” “啊?!”吟游诗人们齐刷刷地看向他,满眼不解。 本杰明道:“金光……不是女亲王说的‘希望’,是领民们的祝愿!” 这对西尔维娅而言难以观测,但对本杰明难说并无难度——因为刚才在两阵金光显现之前,领民们都紧张到了极致,他隔着旅行社的墙都能听到外面排队顾客的祈祷声。 接连两次都在祈祷声涌现之后,多洛里尔身上就泛出金光,继而变得虚弱,那如果说这些跟祈祷无关,就太巧合了。 本杰明思索一下,转身就往外走。 “本杰明先生?!”有人喊他,他甩下一句:“你们继续转播,尽量及时!”话没说完,身影已然远去。 一直以来都在努力赚钱的本杰明此时顾不上什么钱不钱的了,他觉得自己或许找到了帮领主大人完全脱离险境的方法,虽然还不确信,但他一定要试试! 毕竟,如果领主大人没了,他赚再多的钱也没用。换一个领主上任,恐怕很快用各种方式让他失去一切。 这是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本杰明想了想,很快发现自己卡在了“人脉”上,只好给以撒发消息:“代理人先生,我知道您现在忙着……呃,殴打黑化宰相。但我不得不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找到高级法师?会【光之映像】的那种,我需要很多人!” 正全力应对多洛里尔的以撒忙里偷闲地看了眼消息,第一反应是嫌本杰明不分场合地添乱,不由皱眉。 但本杰明的下一条消息马上弹出:“我想我可能有办法帮您解决这个变态宰相!!!” 这条消息令以撒目光一凛。 虽然他并不清楚本杰明要做什么,本杰明的语气也带着不确信的意味,但他们四个现在同样没有什么有效的对策,活捉的难度同样很大,不如让本杰明试试。 他斟酌之后便给本杰明发去一个坐标,告诉他:“这里有3700多位顶级法师,我的弟弟也在那里,你可以向他寻求帮助。” 收到回复的本杰明:“……?” 不是,你们这对死敌般的兄弟是什么时候开始打配合的?! 但他顾不上多想,马上找到熟悉的建造师制作【初级传送符】,直达以撒给他的坐标。 也就是多里安王子举办宴会的郊外庄园。 以撒身处一场恶战,给他坐标的时候来不及想太多,更无暇去查详细的点位,凭记忆给出的这个位置正好在舞厅正中央。 多里安王子和首席大法师瓦莱娜正在喝着鸡尾酒尬聊,本杰明忽地闪现眼前,多里安下得“噗”地把一口鸡尾酒喷了出来。 瓦莱娜当即起身,准备应战,和她一样条件反射的还有分散四周的骑士们。如果他们所有人都直接甩出技能,本杰明将直接丧命。 好在本杰明在【奇亚娜城】不仅很有名气,还和官方合作过几回,骑士中很快有人认出他:“本杰明先生?” 下一秒,所有骑士收了随时可以出手的法术,瓦莱娜见状同样收手。 本杰明环顾四周,对这满地横七竖八的人感到惊奇,然后目光定在那张在很多画像中见过的面孔上:“我想您就是以撒先生的弟弟,多里安王子殿下?”他一边小心地跨过纵横交错的昏迷者,一边疾步走向多里安,还余三四米时忽然想起礼仪问题,迟疑着询问,“我需要下跪吗……?” “啊哈……”多里安还在局促地用餐巾擦自己喷在礼服上的鸡尾酒,闻言好笑地乜了眼本杰明,“相信我,我绝对愿意受你的礼!但考虑到现场几乎都是你们的人,你还是算了吧,不然我哥哥又要暴打我了。” “好吧。”本杰明失笑,暗暗打了下腹稿,用尽量简单有效的措辞向多里安说明了来意。 当多里安明白了他想要什么,不由又呛得咳嗽了两声,复杂地看向瓦莱娜:“尊敬的、美丽的、集万千才华于一身的首席大法师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瓦莱娜面对他的赞誉面无表情:“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请王子殿下保持安静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多里安很庆幸瓦莱娜找了过来。 因为他们要达成本杰明的需求,就必须让晕倒的大法师们醒过来。而这些突然遇袭的大法师纵使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也必然知道多里安王子参与其中,个个看到他就目露凶光。 如果不是有瓦莱娜这个“顶头上司”帮忙维持局面,多里安今天只怕不死也残。 很快,本杰明带着500名大法师返回了【奇亚娜城】,瓦莱娜本人也在其中。 他一边步履匆匆地往小广场走,一边向大家介绍:“我们要尽可能地让更多人看到现在正发生的事情,所以我需要你们在广场上使用【光之映像】,把王储殿下转播给我的画面公开投射出来,画面越大越好!” “除了【奇亚娜城】,领地上还有很多城、镇、村庄,我们都需要弄成这种屏幕。” “当然,如果你们能去其他领地上也这么搞一波,那是最好的了!” 本杰明说这些的时候,很多大法师脑子都还晕乎乎的。等他说完,很多人慢慢从晕厥中完全清醒,便有人开口:“抱歉,本杰明先生,我需要打断您一下。” “好的。”本杰明循声望去,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年法师道:“……我们为什么要帮你?讲道理,你们的领主可是叛军好吧?” 老年法师说着摊了摊手,旁边的法师们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他们都很奇怪,多里安王子为什么要帮这位领主,而且瓦莱娜大人还表示赞同! “哈,讲道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本杰明驻足转过身,抱臂笑看着他们,“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你们想想……一群黑暗法师、一个被复活的‘已故王后’,还有被怨气附体后明显变得不正常的‘多洛里尔宰相大人’——我想没人会觉得现在正发生的这些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吧?!” 大法师们无言以对。 本杰明继续道:“你们如果看到宰相大人现在什么样,会更清楚我的意思!所以,走吧,我们这就去看看!” 本杰明说罢,很大方地直接带大家去了旅行社。那间会议室的面积足够大,把这500位顶级法师都请进去也基本能装得下。 于是,大法师们就亲眼看到了宰相大人像壁虎一样四肢着地满墙攀爬着和女亲王打斗的画面。 “……好吧。”瓦莱娜首先发话,她的视线依旧盯在墙上,由于一直以来和多洛里尔还算熟悉,眼前的画面让她很受冲击,“我想……大家应该都需要更多解释了,我们分配一下城市吧……” 其他大法师这会儿对这项“和叛军打配合”的任务也没有任何异议了,大家纷纷认领城镇,然后立刻进行传送。 半个小时之内,无数【光之映像】的投射画面在领地上各个城、镇、村落的广场上被打出来,霎时引来居民们的围观。 瓦莱娜作为首席大法师更展现出一种不顾个人前途的大义——她将【光之映像】直接投放到了王城正中央的广场上,将正发生的一切公开给了王城居民。这无疑会直接动摇王室的根基,但瓦莱娜觉得,这些可怕的事实任何人都不该加以隐瞒。 本杰明原本打算在法师们做好准备后向所有光顾过旅行社的顾客发去消息,告诉他们祝祷可以让多洛里尔变得虚弱,但在按下“发送”的前一秒,他又收住了手。 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变得谨慎,他不得不担心这种“别有目的”的刻意祝祷达不成同样的功效。 矛盾再三,他决定寄希望于领民们的本心。 这片领地的美好早已打动过无数人,他相信在这种危机之下,领民们都会发自肺腑地祝愿领主大人平安。 是以在这个本该惬意的夏夜里,各地的广场都渐渐填满了人,像赫尔波、艾蕊萨、莉兰、菲伊这样小有权力的贵族在惊异之余,马上找到受雇于自己的高级法师进行转播,紧盯着屏幕直冒冷汗:“天啊,领主大人千万不能出事!”每个人都忍不住这样惊叹。 居民们的心都狠狠揪住:“领主大人这么好的人,一定要没事啊!” “上帝会保佑她吧!”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我以后可不信上帝了!” “操,我早不信上帝了,领主大人就是我的神!她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各式各样的声音在围观人群中此起彼伏,有简单的祝愿,也有吐槽,但无论表述方式有什么不同,大家的心意都是一样的,都衷心地祈盼这位善良的领主大人可以平安归来。 密室里,多洛里尔感觉不大对劲了。 片刻前他还处于战力巅峰,现在却在迅速地衰竭下去,每一次施放魔法都让他变得疲惫,攻击力也越来越弱。四名对手原本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抵御他的攻击,此时却只需要随意地挥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法术弹开了。 叶沐四人相视一望,纷纷祭出自己最强力的攻击法术,开始一轮猛攻! “领主大人一定要全须全尾地回来!” “只要领主大人能好好的,我愿意再倾家荡产一次!” “领主大人长命百岁啊啊啊啊!!!” 密室里,多洛里尔在剧痛中捂住胸口,呕出一口黑血。 “【光明枷锁】!”西尔维娅凭空幻化出碗口粗的链条甩向多洛里尔,以撒与亚伦也纷纷施放同样的法术,将多洛里尔牢牢束缚。 多洛里尔却已完全顾不上这些,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避或挣扎,痛苦地栽在地上,浑身痉挛抽搐。 领民们的祈愿还未继续,系统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搞出了一些颇具氛围的“仪式感”。 那些原本肉眼不可见的金辉突然而然地变得显眼,一丝一缕地飞向天际,从地面上仰头张望,千丝万缕织成了浩瀚河流。 “哇,那是什么?!”小孩子们惊叫起来。 成年人张大嘴巴:“这是……神迹吗?!” 密室里,宰相大人的状态迅速恶化。 就像水遇到高温开始蒸发那样,多洛里尔体内发出“嗞——嗞——”的声响,黑烟从他浑身渗透出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比刚才目睹“黑化扭曲的宰相满墙爬”,看着一个大活人冒出黑烟又是另一种惊悚。 本想活捉多洛里尔的四人犹豫了,倒不是觉得他这副德行就不该被活捉,而是不太确定他这副德行能不能碰,会不会导致感染什么的。 四个人下手不是,不下手也不是,一时只能围在四周紧盯着他,同时还要保持距离,场面有点尴尬。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以撒的余光突然扫过不远处,蓦然抬头:“黑烟没有被水晶球吸收?” 这话令亚伦也悚然一惊,他抬头看去,水晶球里果然空空如也。 西尔维娅闻言也看了一眼水晶球,微微窒息,举步走过去查看。 亚伦不安地跟过去,西尔维娅凝视着水晶球缓缓踱步,斟酌了半晌,呢喃自语:“这不应该……如此近的距离。” 她眉心紧蹙,一时怀疑是水晶球遭到了黑暗法师们的破坏,但用法术反复检验几次,又并无异样。 她不禁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多洛里尔——他仍是那副痛苦的样子,但冒出的黑烟好像在减少,就像开水在外面放得久了,热气逐渐消散殆尽。 西尔维娅一怔,继而恍悟:“或许那些‘怨念’……并不是被释放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亚伦瞠目,指着多洛里尔说,“这不是肉眼可见吗?” “不,我想它们是被消解了。”西尔维娅怔怔的呢喃自语,顿声半晌,一声声笑出来,“怎么做到的?我不理解!我……我完全不理解,但总之,这太厉害了。” 在西尔维娅不知道的密室之外,无数城镇的【光之映像】前,众人骤然爆发出欢呼: “这个意思是黑暗魔法被打败了对吗?” “领主大人安全了!” “领主大人万岁!!!” 向来不怎么做人的系统在此时变得十分厚道,它毫不吝啬地为大家带来了欢庆效果,那云间涌动的金丝波浪之间便炸开烟花,绚烂耀眼。 沸腾的欢呼里,【光之映像】中突然震响一声断喝:“站住!多洛里尔!” 欢呼声顿时刹住,方才沉浸于烟花与喜悦的人们再度定睛看去,见到的便是晃动得让人晕眩的画面。 ——因为收取画面的装备在以撒胸前,而他现在正狂奔追击多洛里尔。 时间回到半分钟前。 西尔维娅正在水晶球前惊叹于这奇妙的结果,亚伦也在那一边,一时只有以撒与叶沐守在多洛里尔身边。 多洛里尔的状态始终很惨,虽然黑烟渐渐散尽,但抽搐、痉挛、翻白眼、惨叫等症状都没有缓解。因此两个人虽然都认为自己正紧盯着他,但在潜意识里还是有意无意地放松了。 于是就在那么弹指一瞬间,多洛里尔突然鲤鱼打挺地跃了起来,一边挣脱【光明枷锁】的束缚一边飞起一脚踹向叶沐,令她倒向以撒,自己趁机夺路而逃! 如果放在以前,多洛里尔不可能直接逃离这间密室,但今天西尔维娅用备用出口进入密室,那条路虽然隐秘,但机关相对低级,用过后需要经过较为繁复的修复才能复原,此时过道与楼梯都在那里,正适合多洛里尔跑路。 以撒心里直呼不好。 在密室里,普通的传送符是不能使用的,黑暗法师们刚才之所以能用法术离开,本质是因黑暗法术与光明法术之间“有壁”,即便西尔维娅与忒嘉拉必然也竭尽所能地设置了对黑暗法术的防御,但当对方是与她们实力相当的黑暗法师就很难达成预想中的限制了。 不过对光明法师以及这个世界的其他普通法师,这种限制还是完全有效的。 可一旦离开密室就不一样了,只要离开这里,多洛里尔就可以立刻启用【传送符】,从他们眼中消失,到时候他们想再找到这个人,也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以撒咬紧牙关,接连施放了几次控制类法术,但因密室里道路崎岖,都没有命中。 直至多洛里尔跑到楼梯的一半,在连接下一段楼梯的小小平台上,以撒的法术终于命中!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平台,多洛里尔被法术束缚,跌倒在地,像条毛毛虫一样蛄蛹着躲避:“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此时已完全失去了来自于“怨念”的力量,状态比被附身前还要虚弱,面对以撒这位满级光明法师很自然地流露出惧色。 以撒面无表情地探身弯腰,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虽然我觉得你很应该遭受一辈子的折磨,但死刑也同样适合你。宰相大人,等着接受审判吧!” “不……不!”多洛里尔眼中的恐慌放大,连连摇着头,然后,或许是极致的恐惧会带来最蓬勃的求生欲,他的思路反倒清晰起来,望着以撒道,“殿下,我们谈谈吧!” “我跟你这种混蛋没什么可谈的。”以撒嘲讽地笑了一声,转身就要“拎”他下楼。 多洛里尔道:“是啊是啊,您跟我这种人当然没什么可谈的。但——尊敬的王储殿下,您该不会认为您跟着那位‘善良高尚’的女领主,就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以撒看笑话似的撇他一眼,举步前行。 多洛里尔提高音量:“等她登上王位,你就是她的光辉伟绩中唯一的污点!!!” 以撒的脚步一下子顿住,很难说是因为多洛里尔,又或者可以说是因为多洛里尔,但只是因为他的话牵出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判断。 多洛里尔看着他僵硬的神情,发出恍然大悟的小声:“哦……看来你早就想过,是吗?也对,这样简单的道理,任何一个贵族都明白,王储殿下怎么可能不懂呢!” “别这样叫我。”以撒切齿。 他早已厌恶这个称呼,却又好像从未像此时一样厌恶这个称呼。 多洛里尔更加嚣张地笑起来:“殿下!您以为甩开这个称呼,就能割离曾经的一切吗?别自欺欺人了!” “住口!”以撒伸手,充满威胁地将他推到了楼梯边缘。 多洛里尔的身体被他推得向外倾斜,后脊冒出冷汗。 这是一个盘旋而下的楼梯,边缘处没有扶手,此时他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只要以撒松开他的领子,他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多洛里尔终是有点慌了,干笑着安抚他的情绪:“冷……冷静点,以撒先生,听我慢慢说。” 以撒面色不善地睇着他,好在没有真的松手。 多洛里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娓娓道来:“您看……我知道这些话您必然不爱听,但没有人能逃避现实,不是吗?如果那位女领主真的登上王位,您觉得您会是什么身份?女王的丈夫?您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您身上流着旧日王族的血,只要有您在她的身边……甚至只要您还活着,她就必然会深处舆论的漩涡之中。不出事的时候还好,但凡出一点事……哪怕只是她引起了大家一丁点的不满,人们就会拿您当做攻击她的刀子。” “想想看他们会说什么吧——‘一个和旧日王储成婚的女王,我就知道她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个王室可没有什么好人,她能看上他,只能是蛇鼠一窝!’” 这两句阴阳怪气的话令以撒揪在他领口处的手一紧,多洛里尔赶忙攥住他的手腕:“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说这么个道理,一个您明明清楚的道理!” “不仅是您,我想女亲王殿下和骑士长也都是明白的,这是显而易见的风险,大家都不是傻子。当然,如果您心存侥幸,那我也理解,毕竟一直以来您在平民之中的风评还不错。可您要知道,人们总是健忘的,当他们愤怒的时候,您做过的一切善事都可以被轻而易举地遗忘,但您的血统,没有任何人可以忘记。” 人们只会记得他们想记得的事情。 当他们愤怒的时候,显然可以用于攻击的血统才会是他们想记住的部分。 “所以,殿下,请您理解,我绝不是恶意攻击您的女友,我只是想说……您觉得对她而言怎么做比较好呢?日日陷在这种风险和议论中也要保住您吗?她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士会没有其他追求者?” 多洛里尔同情地打量他两眼,一字一顿地又说:“我恐怕,只要她愿意,领地上愿意给她做情夫的男人大概能从你们的主城一直排到王城吧?” “……”以撒想要反驳,可心里却认同了多洛里尔的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现在在他之外,爱慕叶沐的男人就还有赫尔波、阿谢尔与洛尔坎,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没有挑明的又还有多少呢? 如果叶沐真的成为女王,这个数字又会翻多少倍? 她想从其中挑出一个跟她合拍且没有“血统污点”的,没有任何难度。 ——这后者是很容易达成的硬性标准,至于前者,人们自然会迎合她,不用她多说什么,追求者们就会把自己“修整”成与女王陛下合拍的样子。 以撒沉默了,多洛里尔将他的沉默尽收眼底,循循善诱道:“所以,殿下,做个交易吧——您只需要放我走,而作为交换,我会为您置办一些她找不到的资产,让您安度余生。” “您看,这不难做到吧?我只需要您放我走而已。”多洛里尔加以强调。 说罢,他满心期待地紧盯以撒的反应。 但下一秒…… “扑呲——”利刃从后背穿透多洛里尔的胸膛,从胸口刺出。 多洛里尔错愕低头,眼见那刀尖泛着幽蓝的寒光,滴下一颗颗晶莹的血珠。 他的魔法等级尚可,这种屋里攻击的伤害就算穿胸而过应该也不致命,可是多洛里尔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他感觉一种刺痛在蔓延向四肢百骸,正将他全身击溃。 这是件法器! “啊啊啊啊啊——”多洛里尔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适才黑烟从他体内蒸腾而出时他的叫声都没有如此惨烈。 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化为细小的颗粒,迅速地烟消云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艰难地扭头,看到了偷袭他的人,但也没什么意义了。 “咣当”一声,刺穿他的短刀掉在地上。 那是一柄很精致的刀,刀柄上镶着各色宝石,以撒对它并不陌生,因为在情急杀死瓦伦丁之后,是他亲手将它交给了叶沐,那时他告诉她,这把刀灌注了他和亚伦的法力,因此攻击力远在他本人之上,如果他以后再做出这种事情,就让她一刀杀了他。 而现在…… 他怔怔抬眸,因楼梯盘旋而下,叶沐在离他只有三两米的对面斜下方。 “还真管用哈……”叶沐低语呢喃。 说着她后退两步,靠向墙壁,贴着墙气喘吁吁地坐下去。 ……累死了!她心里疯狂吐槽。 都魔法世界了,为什么还要整这种楼梯,还是螺旋形的! 刚才下楼感觉还好,现在上楼……天啊,反人类了属于是! 她想,如果这个密室要继续使用,她一定要力劝西尔维娅在这边整个升降梯。 以撒仍自怔在那里,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沿着楼梯走下去,坐到她身边。 犹豫再三,他直言问道:“为什么要直接杀了他?” “……他在蛊惑你做交易哎?”叶沐听到了他们谈话的最后一部分,“虽然那个交易一听就不是你会答应的,但这种大反派……哎,我可不敢赌!” 叶沐很难解释自己从各种文艺作品里汲取到的经验。 就刚才那种画面来说,常规的发展通常有两种,一种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反派死于话多”,另一种则正好相反,也就是正面角色因反派发言产生犹豫,在这犹豫中导致节外生枝! 这二者,前者大多在大结局时出现,后者则是故事进行到一半时的常见剧情。 所以,当叶沐站在“看游戏剧情”的角度看刚才发生的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立刻觉得必须斩草除根! 多洛里尔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自己荣耀半生,最后死在“观众”对“套路剧情”的警惕心里。 迟了几步追出来的西尔维娅和亚伦很快也赶到了。 黑暗法师们已逃之夭夭,“忒嘉拉”与多洛里尔已死,“怨念”消弭无踪,他们再在这里逗留也毫无意义,四人便一起拾阶而上,离开了密室。 当室外的风景映入眼帘,各地居民正因他们的胜利狂欢,天边的烟花异常热烈。那些祝祷的金丝仍都弥漫在云层间,整个夜幕都被覆了一层金纱。 “……这又什么情况?!”叶沐有点应激,生怕这又是什么大boss降世的预兆。 西尔维娅笑道:“哦,这就是来自于你领地上的力量了,但不知道它们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大,真是神奇。” ——一天之后,西尔维娅就知道它们为什么如此强大了,因为她一直以来的好名声跌倒了谷底,人人都知道她为了一己之私复活了“忒嘉拉”,因此被黑暗法师利用,险些招致无可挽回的后果。 当她得知那些“转播”出自以撒之手,不由深受打击,也为此暴跳如雷,她因而当面质问以撒,以撒对此深感愧疚,却并不后悔。 因为在做那一晚的计划时,没有人能确定他们一定会成功,所以他必须做一个plan b。 他想,如果他们失败了,那位复活的“母后”就会继续在西尔维娅身边,以西尔维娅对她的感情,会对她无底线的迁就,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因此他想,如果没办法除掉“忒嘉拉”,那就至少要让西尔维娅失去权力,这样至少拖慢黑暗法师入侵的速度。 ……至于本杰明利用他这套安排完成了另一番事业,倒完全是个意外。 .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比叶沐预想的要好得多,她原本以为就算这一切都做成了,他们与王室之间的较量也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那晚的事情直接成了一个重大转折。 在那夜之后,首先是受雇于王室的顶级法师团队集体反水。 反水的原因简单质朴:协助本杰明完成转播的那五百位法师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经受了前所未有的感动。 他们看到叶沐领地上的人们众志成城,并且也受到了最真挚的款待。虽然他们没有参与战斗,仅仅是利用一点小法术提供了一些辅助,但当人们听说是祝愿击败了多洛里尔,每个人都认为这些负责转播的大法师功不可没,纷纷拿出各色美食招待他们,还软磨硬泡地要他们留下参加城里的欢庆活动。 这些大法师中有很大一部分出自贵族阶层,其中很多对平民存在成见,另外一些或许没有成见,但生性高冷,不爱和人打交道。 但在那几天,他们都被居民们真挚的情绪感染了,很多人真的留下来参加了欢庆,一边和居民们把酒言欢一边奇怪“我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 这样的氛围让人难以忘怀。自此,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个美好的领地意味着什么。 于是在几天之后,首席大法师瓦莱娜带头辞职,一千多名大法师紧随其后。 往后,由王室直接掌控的几支军队中,也有近六成的军官表示在接下来针对叶沐的战斗中,自己将保持沉默。 这其中有一小部分是西尔维娅的死忠粉,因对西尔维娅复活“忒嘉拉”的举动感到失望导致信仰崩塌;剩下一大部分则是觉得,那一晚的较量是叶沐在力挽狂澜,她拯救了这个世界,至少暂时毁掉了黑暗法师们的计划,因此他们手中的兵器不应该指向她。 顶级法师团队与军队,既是王室最重要的战力也是稳固权力的底气,当这二者都出现这种程度的动摇,王权便已名存实亡。 别的“小因素”就更别提了——比如西尔维娅为了避免舆论恶化不得不避世、比如宰相和内政大臣两个重要职位突然空缺,再比如,继王储公开反叛之后,二王子也站到了国王的对立面…… 纵使在过去的近百年中,王室的名声一直在持续恶化,也从来没到过这样千疮百孔的地步。 面对这种局面,叶沐根本不需要再大动干戈的起兵,只需要动用一些舆论推波助澜,就足以压得王室喘不过气了。 偏偏在“舆论”这一点上,她又本身就占尽优势。 是以在半个月后,国王签下退位诏书。 同一日,叶沐正式带兵入城,入城时她没有迎来居民的暴怒,当然更存在什么战后的满目疮痍,欢呼与鲜花包围了她。夹道欢迎的人群中除了王城的居民们,还有很多从她领地上专程赶来的领民,本杰明为此又专门开了几个旅游团,实实在在地赚了一笔。 在此之后,又是连轴转的忙碌。 对于“登基大典”这种事,叶沐本人其实没有任何兴趣,但综合考虑之下,这种仪式还是不能省,否则多少有点影响她的威慑力。 在登基大典之后,一连串的工作更让她的头疼。 首先是加封一直以来追随她的人们,珍娜、切斯都成为亲王,赫尔波成为公爵,埃弗斯也是公爵,并且重新得到了曾经属于他家族的封地。艾蕊萨和莉兰从“女男爵”成为“女侯爵”,菲伊子爵同样成为侯爵。 至于原本的“王室”,叶沐保留了西尔维娅原本的亲王爵位,因为她一直以来的风评还挺好的,在大家的愤怒平息之后,很多人也想起她从前的好,便也不觉得那出于友情犯下的错误不可原谅。 塞德安亲王则被交给了法院。他能养出瓦伦丁那样暴虐成性的儿子,自己可想而知黑点无数,据说接手案件的法官叫苦连天,最后泽菲尔大法官不得不承诺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在案件了结之后结算。 其他的人,国王暂时被幽禁了,多里安王子失去了他的尊位和大多数记在王室名下的财产,但相当一部分“私产”还是得以保留。 他还是和卡德蒙小姐成了婚,这位优秀的女作家是凭借个人才华获得的地位,那个“王子未婚妻”的身份对她来说本就无关痛痒,失去这一身份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只是在这之后,卡德蒙小姐不再被称为“多里安王子的未婚妻”了,当然更不会是“王子妃”——人们大多直接称呼她为“卡德蒙女士”,称多里安为“卡德蒙女士的丈夫”。 再往后,还有大大小小的无数贵族,叶沐对他们的决定是罪大恶极的收押审问,剩下的能放一马就放一马,避免高压之下引起更大的乱子。 这一切关乎身份的事务虽然琐碎,但比起真正治理领地的工作可以算是非常轻松。 唯一的问题倒出在以撒身上——叶沐之前没有料到,当她成为女王,她和以撒的关系会遭受阻挠。 这实在是个认知差异,主要原因是叶沐曾经生活的地方不仅很“现代”很“开放”,也不讲究什么血统论。 哈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血统是个屁啊! ——这是叶沐根深蒂固的三观。 但在这个世界,大家显然并不这样想。哪怕是平民也觉得以撒不应和女王走得太近,不乏有人直言说“转播里多洛里尔说得对”! 所以她的压力是来自于各方各面的,就连西尔维娅和亚伦这两个明明与以撒更加亲近的“长辈”,对这件事都并不看好。 西尔维娅因“忒嘉拉”的再度离世深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愿意见任何人。但对于叶沐和以撒的问题,这位强大的女士还是担负起了一定的责任,转成找到叶沐,平心静气地劝她说:“我很希望看到你们幸福快乐,但是说实话,你恐怕很难说服其他人,那么趁早分开或许反倒更轻松。” “你要知道……”她顿了顿,口吻里浸染着挥之不去的难过,“有些事,注定是强求不来的,这一点我明白得太晚了。叶沐,我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 叶沐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她也承认哪怕是仅仅出于经验她都该认真考虑西尔维娅的建议,可她最终只是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西尔维娅。 因为她真的很想自私一次。 她为这个世界已经做了很多了,虽然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可如果她自私一点,也完全可以凭借厨艺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她想,不论是她还是别人,都不能否认她的付出。 那么,她在感情的事情上固执一下,又怎样呢? 她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于是希望以“配偶”身份存在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喜欢的、是让她感到舒服的,这难道很过分吗? 而在其他行政官中,比西尔维娅更“简单粗暴”的大有人在,最夸张的是有人直接给她拟了一份“女王丈夫”的候选人名单,上面罗列了一系列与叶沐年龄相当的青年才俊,赫尔波、阿谢尔和洛尔坎都在名单上。 叶沐听说,这仨人在得知这份名单的存在之后根本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明明跟拟定名单的人完全不认识,愣是轮流把这人拉出去搓了几顿。 叶沐:大无语事件。 治理一个充满顽疾的王国本就让她焦头烂额,这种闹剧很快就让她暴躁了,她于是决定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直接跟大家说清楚,就找了个不太忙的日子召集重要大臣们集体开会。 这种会议,叶沐理所当然地喊上了以撒。 虽然因为身份敏感,他最近一直在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不参与任何政务,但这种感情问题,叶沐觉得他没什么可避嫌的。 珍娜被叶沐派去请以撒到场,自从叶沐成为女王,以撒就住进了他以前的宫殿。珍娜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房的窗前沉吟,珍娜说明来意,他颔了颔首,一言不发地跟着珍娜出门。 珍娜打量他好几次,小心地询问:“你怎么想?” 以撒沉默不语。 珍娜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很快步入主宫殿,到达开会的大厅。 ……这其实就是先前用于觐见的大殿,但在以前,这里只有王座和王储以及西尔维娅女亲王的座位,其他的人,如果是多里安、科德尔这样重要的王室成员前来觐见,会临时添置座位,其余无论是贵族还是大臣都只能站着。 但在叶沐继位之后,她进来逛了一圈就把王座、王储、女亲王的座位都拆了,然后添置了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可以供好几十人同时开会。 以撒步入会议厅时,里面的争执正激烈,大家各抒己见,情绪激动,唾沫横飞。 见到以撒,所有人同时安静,会议厅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以撒心里嘲讽的想:明明想强硬地让他离开,为什么又不敢说呢? 他暗暗摇头,然后坐到了叶沐身边留出的空位上。 “咳。”叶沐清了清嗓子,看着他,意有所指地问,“我们已经讨论一轮了,大家的看法我都清楚,以撒,你怎么想?” 她觉得他这人还挺会说场面话的,无论说点什么,只要显得他人畜无害、并且不会给她造成太多影响就行! 然而以撒说:“我尊重陛下的一切决议。” 叶沐:“?” 以撒顿了顿,又道:“如果非要问我的意见,那我觉得,赫尔波公爵是个不错的选择。” 席间人头攒动,众人窃窃私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人摊手说:“我同意。” 赫尔波也在席上,他突然觉得以撒真是个大好人,险些感动落泪。 叶沐怔怔,打量着以撒,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以撒平静地回视她的目光,她眉心倏皱,咬了咬牙,提高声音:“都出去,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分外强硬,登基的这不到一个月中,她几乎没有以这种口吻说过话。 于是在场的参会者无论心里怎么想,都识趣地听从王命暂时离开了。 叶沐维持着沉默目送大家离开,直到主殿大门关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以撒,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吵架?” 她的声音还很平静,但内心已经炸毛。 在这段时间,他们虽然因为忙碌相处得少了一些,但没有出现过任何矛盾。外界对于他们感情的议论,以撒很显然也是清楚的,可从来没有对她表现过什么。 ——但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跟她说这种话?! 她很难接受。 以撒皱起眉:“我哪想吵架……” 叶沐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我们吵一架吧。” 以撒:“……?” 然后,殿里真的吵起来了。外面的一部分官员因为相互寒暄了几句,此时还没走远,就听到女王陛下暴跳如雷的声音从门缝渗了出来:“我费尽力气维护你的权利,你拆我台是吧?!还赫尔波……不是,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以撒:“我没……” 叶沐咄咄逼人:“那你推荐他干什么?!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门外的众人相视一望,蹑手蹑脚地凑回门缝前,偷感很重。 他们透过门缝看到,女王和以撒都站了起来,但站在会议桌的两侧,几米的距离衬托了他们剑拔弩张的气势。 多洛里尔的状态始终很惨,虽然黑烟渐渐散尽,但抽搐、痉挛、翻白眼、惨叫等症状都没有缓解。因此两个人虽然都认为自己正紧盯着他,但在潜意识里还是有意无意地放松了。 于是就在那么弹指一瞬间,多洛里尔突然鲤鱼打挺地跃了起来,一边挣脱【光明枷锁】的束缚一边飞起一脚踹向叶沐,令她倒向以撒,自己趁机夺路而逃! 如果放在以前,多洛里尔不可能直接逃离这间密室,但今天西尔维娅用备用出口进入密室,那条路虽然隐秘,但机关相对低级,用过后需要经过较为繁复的修复才能复原,此时过道与楼梯都在那里,正适合多洛里尔跑路。 以撒心里直呼不好。 在密室里,普通的传送符是不能使用的,黑暗法师们刚才之所以能用法术离开,本质是因黑暗法术与光明法术之间“有壁”,即便西尔维娅与忒嘉拉必然也竭尽所能地设置了对黑暗法术的防御,但当对方是与她们实力相当的黑暗法师就很难达成预想中的限制了。 不过对光明法师以及这个世界的其他普通法师,这种限制还是完全有效的。 可一旦离开密室就不一样了,只要离开这里,多洛里尔就可以立刻启用【传送符】,从他们眼中消失,到时候他们想再找到这个人,也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以撒咬紧牙关,接连施放了几次控制类法术,但因密室里道路崎岖,都没有命中。 直至多洛里尔跑到楼梯的一半,在连接下一段楼梯的小小平台上,以撒的法术终于命中!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平台,多洛里尔被法术束缚,跌倒在地,像条毛毛虫一样蛄蛹着躲避:“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此时已完全失去了来自于“怨念”的力量,状态比被附身前还要虚弱,面对以撒这位满级光明法师很自然地流露出惧色。 以撒面无表情地探身弯腰,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虽然我觉得你很应该遭受一辈子的折磨,但死刑也同样适合你。宰相大人,等着接受审判吧!” “不……不!”多洛里尔眼中的恐慌放大,连连摇着头,然后,或许是极致的恐惧会带来最蓬勃的求生欲,他的思路反倒清晰起来,望着以撒道,“殿下,我们谈谈吧!” “我跟你这种混蛋没什么可谈的。”以撒嘲讽地笑了一声,转身就要“拎”他下楼。 多洛里尔道:“是啊是啊,您跟我这种人当然没什么可谈的。但——尊敬的王储殿下,您该不会认为您跟着那位‘善良高尚’的女领主,就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以撒看笑话似的撇他一眼,举步前行。 多洛里尔提高音量:“等她登上王位,你就是她的光辉伟绩中唯一的污点!!!” 以撒的脚步一下子顿住,很难说是因为多洛里尔,又或者可以说是因为多洛里尔,但只是因为他的话牵出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判断。 多洛里尔看着他僵硬的神情,发出恍然大悟的小声:“哦……看来你早就想过,是吗?也对,这样简单的道理,任何一个贵族都明白,王储殿下怎么可能不懂呢!” “别这样叫我。”以撒切齿。 他早已厌恶这个称呼,却又好像从未像此时一样厌恶这个称呼。 多洛里尔更加嚣张地笑起来:“殿下!您以为甩开这个称呼,就能割离曾经的一切吗?别自欺欺人了!” “住口!”以撒伸手,充满威胁地将他推到了楼梯边缘。 多洛里尔的身体被他推得向外倾斜,后脊冒出冷汗。 这是一个盘旋而下的楼梯,边缘处没有扶手,此时他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只要以撒松开他的领子,他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多洛里尔终是有点慌了,干笑着安抚他的情绪:“冷……冷静点,以撒先生,听我慢慢说。” 以撒面色不善地睇着他,好在没有真的松手。 多洛里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娓娓道来:“您看……我知道这些话您必然不爱听,但没有人能逃避现实,不是吗?如果那位女领主真的登上王位,您觉得您会是什么身份?女王的丈夫?您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您身上流着旧日王族的血,只要有您在她的身边……甚至只要您还活着,她就必然会深处舆论的漩涡之中。不出事的时候还好,但凡出一点事……哪怕只是她引起了大家一丁点的不满,人们就会拿您当做攻击她的刀子。” “想想看他们会说什么吧——‘一个和旧日王储成婚的女王,我就知道她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个王室可没有什么好人,她能看上他,只能是蛇鼠一窝!’” 这两句阴阳怪气的话令以撒揪在他领口处的手一紧,多洛里尔赶忙攥住他的手腕:“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说这么个道理,一个您明明清楚的道理!” “不仅是您,我想女亲王殿下和骑士长也都是明白的,这是显而易见的风险,大家都不是傻子。当然,如果您心存侥幸,那我也理解,毕竟一直以来您在平民之中的风评还不错。可您要知道,人们总是健忘的,当他们愤怒的时候,您做过的一切善事都可以被轻而易举地遗忘,但您的血统,没有任何人可以忘记。” 人们只会记得他们想记得的事情。 当他们愤怒的时候,显然可以用于攻击的血统才会是他们想记住的部分。 “所以,殿下,请您理解,我绝不是恶意攻击您的女友,我只是想说……您觉得对她而言怎么做比较好呢?日日陷在这种风险和议论中也要保住您吗?她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士会没有其他追求者?” 多洛里尔同情地打量他两眼,一字一顿地又说:“我恐怕,只要她愿意,领地上愿意给她做情夫的男人大概能从你们的主城一直排到王城吧?” “……”以撒想要反驳,可心里却认同了多洛里尔的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现在在他之外,爱慕叶沐的男人就还有赫尔波、阿谢尔与洛尔坎,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没有挑明的又还有多少呢? 如果叶沐真的成为女王,这个数字又会翻多少倍? 她想从其中挑出一个跟她合拍且没有“血统污点”的,没有任何难度。 ——这后者是很容易达成的硬性标准,至于前者,人们自然会迎合她,不用她多说什么,追求者们就会把自己“修整”成与女王陛下合拍的样子。 以撒沉默了,多洛里尔将他的沉默尽收眼底,循循善诱道:“所以,殿下,做个交易吧——您只需要放我走,而作为交换,我会为您置办一些她找不到的资产,让您安度余生。” “您看,这不难做到吧?我只需要您放我走而已。”多洛里尔加以强调。 说罢,他满心期待地紧盯以撒的反应。 但下一秒…… “扑呲——”利刃从后背穿透多洛里尔的胸膛,从胸口刺出。 多洛里尔错愕低头,眼见那刀尖泛着幽蓝的寒光,滴下一颗颗晶莹的血珠。 他的魔法等级尚可,这种屋里攻击的伤害就算穿胸而过应该也不致命,可是多洛里尔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他感觉一种刺痛在蔓延向四肢百骸,正将他全身击溃。 这是件法器! “啊啊啊啊啊——”多洛里尔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适才黑烟从他体内蒸腾而出时他的叫声都没有如此惨烈。 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化为细小的颗粒,迅速地烟消云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艰难地扭头,看到了偷袭他的人,但也没什么意义了。 “咣当”一声,刺穿他的短刀掉在地上。 那是一柄很精致的刀,刀柄上镶着各色宝石,以撒对它并不陌生,因为在情急杀死瓦伦丁之后,是他亲手将它交给了叶沐,那时他告诉她,这把刀灌注了他和亚伦的法力,因此攻击力远在他本人之上,如果他以后再做出这种事情,就让她一刀杀了他。 而现在…… 他怔怔抬眸,因楼梯盘旋而下,叶沐在离他只有三两米的对面斜下方。 “还真管用哈……”叶沐低语呢喃。 说着她后退两步,靠向墙壁,贴着墙气喘吁吁地坐下去。 ……累死了!她心里疯狂吐槽。 都魔法世界了,为什么还要整这种楼梯,还是螺旋形的! 刚才下楼感觉还好,现在上楼……天啊,反人类了属于是! 她想,如果这个密室要继续使用,她一定要力劝西尔维娅在这边整个升降梯。 以撒仍自怔在那里,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沿着楼梯走下去,坐到她身边。 犹豫再三,他直言问道:“为什么要直接杀了他?” “……他在蛊惑你做交易哎?”叶沐听到了他们谈话的最后一部分,“虽然那个交易一听就不是你会答应的,但这种大反派……哎,我可不敢赌!” 叶沐很难解释自己从各种文艺作品里汲取到的经验。 就刚才那种画面来说,常规的发展通常有两种,一种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反派死于话多”,另一种则正好相反,也就是正面角色因反派发言产生犹豫,在这犹豫中导致节外生枝! 这二者,前者大多在大结局时出现,后者则是故事进行到一半时的常见剧情。 所以,当叶沐站在“看游戏剧情”的角度看刚才发生的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立刻觉得必须斩草除根! 多洛里尔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自己荣耀半生,最后死在“观众”对“套路剧情”的警惕心里。 迟了几步追出来的西尔维娅和亚伦很快也赶到了。 黑暗法师们已逃之夭夭,“忒嘉拉”与多洛里尔已死,“怨念”消弭无踪,他们再在这里逗留也毫无意义,四人便一起拾阶而上,离开了密室。 当室外的风景映入眼帘,各地居民正因他们的胜利狂欢,天边的烟花异常热烈。那些祝祷的金丝仍都弥漫在云层间,整个夜幕都被覆了一层金纱。 “……这又什么情况?!”叶沐有点应激,生怕这又是什么大boss降世的预兆。 西尔维娅笑道:“哦,这就是来自于你领地上的力量了,但不知道它们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大,真是神奇。” ——一天之后,西尔维娅就知道它们为什么如此强大了,因为她一直以来的好名声跌倒了谷底,人人都知道她为了一己之私复活了“忒嘉拉”,因此被黑暗法师利用,险些招致无可挽回的后果。 当她得知那些“转播”出自以撒之手,不由深受打击,也为此暴跳如雷,她因而当面质问以撒,以撒对此深感愧疚,却并不后悔。 因为在做那一晚的计划时,没有人能确定他们一定会成功,所以他必须做一个plan b。 他想,如果他们失败了,那位复活的“母后”就会继续在西尔维娅身边,以西尔维娅对她的感情,会对她无底线的迁就,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因此他想,如果没办法除掉“忒嘉拉”,那就至少要让西尔维娅失去权力,这样至少拖慢黑暗法师入侵的速度。 ……至于本杰明利用他这套安排完成了另一番事业,倒完全是个意外。 .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比叶沐预想的要好得多,她原本以为就算这一切都做成了,他们与王室之间的较量也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那晚的事情直接成了一个重大转折。 在那夜之后,首先是受雇于王室的顶级法师团队集体反水。 反水的原因简单质朴:协助本杰明完成转播的那五百位法师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经受了前所未有的感动。 他们看到叶沐领地上的人们众志成城,并且也受到了最真挚的款待。虽然他们没有参与战斗,仅仅是利用一点小法术提供了一些辅助,但当人们听说是祝愿击败了多洛里尔,每个人都认为这些负责转播的大法师功不可没,纷纷拿出各色美食招待他们,还软磨硬泡地要他们留下参加城里的欢庆活动。 这些大法师中有很大一部分出自贵族阶层,其中很多对平民存在成见,另外一些或许没有成见,但生性高冷,不爱和人打交道。 但在那几天,他们都被居民们真挚的情绪感染了,很多人真的留下来参加了欢庆,一边和居民们把酒言欢一边奇怪“我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 这样的氛围让人难以忘怀。自此,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个美好的领地意味着什么。 于是在几天之后,首席大法师瓦莱娜带头辞职,一千多名大法师紧随其后。 往后,由王室直接掌控的几支军队中,也有近六成的军官表示在接下来针对叶沐的战斗中,自己将保持沉默。 这其中有一小部分是西尔维娅的死忠粉,因对西尔维娅复活“忒嘉拉”的举动感到失望导致信仰崩塌;剩下一大部分则是觉得,那一晚的较量是叶沐在力挽狂澜,她拯救了这个世界,至少暂时毁掉了黑暗法师们的计划,因此他们手中的兵器不应该指向她。 顶级法师团队与军队,既是王室最重要的战力也是稳固权力的底气,当这二者都出现这种程度的动摇,王权便已名存实亡。 别的“小因素”就更别提了——比如西尔维娅为了避免舆论恶化不得不避世、比如宰相和内政大臣两个重要职位突然空缺,再比如,继王储公开反叛之后,二王子也站到了国王的对立面…… 纵使在过去的近百年中,王室的名声一直在持续恶化,也从来没到过这样千疮百孔的地步。 面对这种局面,叶沐根本不需要再大动干戈的起兵,只需要动用一些舆论推波助澜,就足以压得王室喘不过气了。 偏偏在“舆论”这一点上,她又本身就占尽优势。 是以在半个月后,国王签下退位诏书。 同一日,叶沐正式带兵入城,入城时她没有迎来居民的暴怒,当然更存在什么战后的满目疮痍,欢呼与鲜花包围了她。夹道欢迎的人群中除了王城的居民们,还有很多从她领地上专程赶来的领民,本杰明为此又专门开了几个旅游团,实实在在地赚了一笔。 在此之后,又是连轴转的忙碌。 对于“登基大典”这种事,叶沐本人其实没有任何兴趣,但综合考虑之下,这种仪式还是不能省,否则多少有点影响她的威慑力。 在登基大典之后,一连串的工作更让她的头疼。 首先是加封一直以来追随她的人们,珍娜、切斯都成为亲王,赫尔波成为公爵,埃弗斯也是公爵,并且重新得到了曾经属于他家族的封地。艾蕊萨和莉兰从“女男爵”成为“女侯爵”,菲伊子爵同样成为侯爵。 至于原本的“王室”,叶沐保留了西尔维娅原本的亲王爵位,因为她一直以来的风评还挺好的,在大家的愤怒平息之后,很多人也想起她从前的好,便也不觉得那出于友情犯下的错误不可原谅。 塞德安亲王则被交给了法院。他能养出瓦伦丁那样暴虐成性的儿子,自己可想而知黑点无数,据说接手案件的法官叫苦连天,最后泽菲尔大法官不得不承诺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在案件了结之后结算。 其他的人,国王暂时被幽禁了,多里安王子失去了他的尊位和大多数记在王室名下的财产,但相当一部分“私产”还是得以保留。 他还是和卡德蒙小姐成了婚,这位优秀的女作家是凭借个人才华获得的地位,那个“王子未婚妻”的身份对她来说本就无关痛痒,失去这一身份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只是在这之后,卡德蒙小姐不再被称为“多里安王子的未婚妻”了,当然更不会是“王子妃”——人们大多直接称呼她为“卡德蒙女士”,称多里安为“卡德蒙女士的丈夫”。 再往后,还有大大小小的无数贵族,叶沐对他们的决定是罪大恶极的收押审问,剩下的能放一马就放一马,避免高压之下引起更大的乱子。 这一切关乎身份的事务虽然琐碎,但比起真正治理领地的工作可以算是非常轻松。 唯一的问题倒出在以撒身上——叶沐之前没有料到,当她成为女王,她和以撒的关系会遭受阻挠。 这实在是个认知差异,主要原因是叶沐曾经生活的地方不仅很“现代”很“开放”,也不讲究什么血统论。 哈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血统是个屁啊! ——这是叶沐根深蒂固的三观。 但在这个世界,大家显然并不这样想。哪怕是平民也觉得以撒不应和女王走得太近,不乏有人直言说“转播里多洛里尔说得对”! 所以她的压力是来自于各方各面的,就连西尔维娅和亚伦这两个明明与以撒更加亲近的“长辈”,对这件事都并不看好。 西尔维娅因“忒嘉拉”的再度离世深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愿意见任何人。但对于叶沐和以撒的问题,这位强大的女士还是担负起了一定的责任,转成找到叶沐,平心静气地劝她说:“我很希望看到你们幸福快乐,但是说实话,你恐怕很难说服其他人,那么趁早分开或许反倒更轻松。” “你要知道……”她顿了顿,口吻里浸染着挥之不去的难过,“有些事,注定是强求不来的,这一点我明白得太晚了。叶沐,我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 叶沐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她也承认哪怕是仅仅出于经验她都该认真考虑西尔维娅的建议,可她最终只是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西尔维娅。 因为她真的很想自私一次。 她为这个世界已经做了很多了,虽然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可如果她自私一点,也完全可以凭借厨艺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她想,不论是她还是别人,都不能否认她的付出。 那么,她在感情的事情上固执一下,又怎样呢? 她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于是希望以“配偶”身份存在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喜欢的、是让她感到舒服的,这难道很过分吗? 而在其他行政官中,比西尔维娅更“简单粗暴”的大有人在,最夸张的是有人直接给她拟了一份“女王丈夫”的候选人名单,上面罗列了一系列与叶沐年龄相当的青年才俊,赫尔波、阿谢尔和洛尔坎都在名单上。 叶沐听说,这仨人在得知这份名单的存在之后根本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明明跟拟定名单的人完全不认识,愣是轮流把这人拉出去搓了几顿。 叶沐:大无语事件。 治理一个充满顽疾的王国本就让她焦头烂额,这种闹剧很快就让她暴躁了,她于是决定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直接跟大家说清楚,就找了个不太忙的日子召集重要大臣们集体开会。 这种会议,叶沐理所当然地喊上了以撒。 虽然因为身份敏感,他最近一直在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不参与任何政务,但这种感情问题,叶沐觉得他没什么可避嫌的。 珍娜被叶沐派去请以撒到场,自从叶沐成为女王,以撒就住进了他以前的宫殿。珍娜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房的窗前沉吟,珍娜说明来意,他颔了颔首,一言不发地跟着珍娜出门。 珍娜打量他好几次,小心地询问:“你怎么想?” 以撒沉默不语。 珍娜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很快步入主宫殿,到达开会的大厅。 ……这其实就是先前用于觐见的大殿,但在以前,这里只有王座和王储以及西尔维娅女亲王的座位,其他的人,如果是多里安、科德尔这样重要的王室成员前来觐见,会临时添置座位,其余无论是贵族还是大臣都只能站着。 但在叶沐继位之后,她进来逛了一圈就把王座、王储、女亲王的座位都拆了,然后添置了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可以供好几十人同时开会。 以撒步入会议厅时,里面的争执正激烈,大家各抒己见,情绪激动,唾沫横飞。 见到以撒,所有人同时安静,会议厅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以撒心里嘲讽的想:明明想强硬地让他离开,为什么又不敢说呢? 他暗暗摇头,然后坐到了叶沐身边留出的空位上。 “咳。”叶沐清了清嗓子,看着他,意有所指地问,“我们已经讨论一轮了,大家的看法我都清楚,以撒,你怎么想?” 她觉得他这人还挺会说场面话的,无论说点什么,只要显得他人畜无害、并且不会给她造成太多影响就行! 然而以撒说:“我尊重陛下的一切决议。” 叶沐:“?” 以撒顿了顿,又道:“如果非要问我的意见,那我觉得,赫尔波公爵是个不错的选择。” 席间人头攒动,众人窃窃私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人摊手说:“我同意。” 赫尔波也在席上,他突然觉得以撒真是个大好人,险些感动落泪。 叶沐怔怔,打量着以撒,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以撒平静地回视她的目光,她眉心倏皱,咬了咬牙,提高声音:“都出去,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分外强硬,登基的这不到一个月中,她几乎没有以这种口吻说过话。 于是在场的参会者无论心里怎么想,都识趣地听从王命暂时离开了。 叶沐维持着沉默目送大家离开,直到主殿大门关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以撒,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吵架?” 她的声音还很平静,但内心已经炸毛。 在这段时间,他们虽然因为忙碌相处得少了一些,但没有出现过任何矛盾。外界对于他们感情的议论,以撒很显然也是清楚的,可从来没有对她表现过什么。 ——但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跟她说这种话?! 她很难接受。 以撒皱起眉:“我哪想吵架……” 叶沐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我们吵一架吧。” 以撒:“……?” 然后,殿里真的吵起来了。外面的一部分官员因为相互寒暄了几句,此时还没走远,就听到女王陛下暴跳如雷的声音从门缝渗了出来:“我费尽力气维护你的权利,你拆我台是吧?!还赫尔波……不是,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以撒:“我没……” 叶沐咄咄逼人:“那你推荐他干什么?!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门外的众人相视一望,蹑手蹑脚地凑回门缝前,偷感很重。 他们透过门缝看到,女王和以撒都站了起来,但站在会议桌的两侧,几米的距离衬托了他们剑拔弩张的气势。 多洛里尔的状态始终很惨,虽然黑烟渐渐散尽,但抽搐、痉挛、翻白眼、惨叫等症状都没有缓解。因此两个人虽然都认为自己正紧盯着他,但在潜意识里还是有意无意地放松了。 第(1/3)页